尹全鸿

　　江海爬行在这条宽只有几十公分的羊肠小道上，气喘吁吁的他，被初秋的山风迎面一吹，汗津津、凉嗖嗖的感觉像穿了紧身衣。其实，现在已有另一条可通行汽车的水泥村道可走——离这条羊肠小道不足百米远。

　　这两条都可到达长眠在山顶的老支书墓前的道路，江海今天却更愿意爬行在这条羊肠小道上——在这条不知走过多少次的羊肠小道上，江海想重温与老支书生前走在这条道路上的美好时光的记忆。

　　在全省脱贫攻坚表彰大会上，作为“第一书记”的江海被授予“脱贫攻坚先进个人”。会议一结束，他就急急地往回赶，想同老支书和枫香村的村民们一道分享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誉。他深知这个先进称号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荣誉，更是作为“第一书记”的他参加枫香村脱贫攻坚工作后，以老支书为代表的枫香村全体村民的荣誉。

　　江海不会忘记，他第一天到达枫香村，当面对村干部和村民们质疑甚至有些不屑的目光时，是老支书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时带给他的温暖和信心……

　　江海不会忘记，当村民乃至有党员都在说这个“第一书记”江海是来夺老支书的权，令他百口莫辩时，是老支书在党员大会上那一席铿锵有力的话彻底消弥这种纷纭的是非议论：小江同志是上级组织派来帮助、支持我们工作的。我作为一名老共产党员，一切个人的利益都要服从党和人民的利益！一切个人的名和利都要放下！……

　　江海一直认为，老支书的这一席话，是对他最好的一堂党性教育课！

　　农村工作事无巨细，所谓“上面一根针，下面千条线。”大到春种秋收，水利、农田修复整治……小到田间地角之争、鸡鸭啄菜……没有一件事不需要村干部操心的。但在老支书的言传身教和潜移默化影响下，经过几年的风雨洗礼，“第一书记”江海就学会了如何开展农村工作及处理乡村这些“鸡毛蒜皮”矛盾纠纷的办法。

　　枫香村致富的“瓶颈”是道路不通。村里的农副产品运不出去，生产急需用的农用物资运不进来。在一条崎岖、陡峭的羊肠小道上，全靠村民们肩挑背磨。

　　偏僻的枫香村气候条件好，当地产的“枫香梨”汁多化渣，其养阴润肺的功效好，因而远近闻名。但由于道路不畅通，在盛果时期也没给村民带来好的收入。随着时间的推移，品种趋于老化，急需更新换代。

　　“要想富，先修路。”枫香村要想脱贫致富，归结起来就是必须打破交通不畅这个“瓶颈”，修好一条致富路。同时，发展并做大做强 “枫香梨”这个具有地方特色的产业。

　　在为修路和“枫香梨”品种更新换代争取项目和资金的那些日子里，老支书拣最便宜的小旅馆住，找最相因的小饭馆，随便对付几口就行。这一切都是为了节省本就不多的差旅费。而据江海事后了解到，老支书至到病逝，也没在村里报销这些费用。

　　特别是在“枫香梨”品种更新换代时为了照顾好农业专家，在村道修建为了实现早日通行，老支书所做的一件件事、身体力行的一幕幕情景，在江海的记忆中不断地闪现，如在眼前，令江海终身难忘——

　　在省农科所专家到村里指导枫香梨品种更新换代的那段时间里，老支书把家里能吃的鸡鸭全杀了招待专家，到后来提前把年猪也杀了……他说，专家是来帮助咱村的，一定要保证专家的营养，他们才有精力更好地指导我们更新品种。他还挺直腰杆装着财大气粗的样子对专家说，“放心吧，你们吃的这些鸡鸭猪肉，我都会在村里报销的！”可江海知道，“空壳村”的枫香村哪里有钱去报销！

　　在修路的工地上，老支书带头和大家干在一处，烈日下，颗颗亮晶晶的汗珠顺着黑瘦的脸流淌下来，恍惚中，江海明显感觉到老支书抬石头的身体在轻微晃动！这种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对于年青时就患有肝病、年近花甲的老支书的身体，无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啊！

　　果然，当枫香梨硕果满枝，当村道如玉带缠绕、盘旋而上连通枫香梨果园，连通枫香村家家户户，也包括连通到老支书家门口时，他去没能走出家门踩一下这条倾注了他心血的道路，没能看到枫香梨树上果实累累的情景，更没能享受到通车那天的喜庆场面。

　　老支书是在寒冬的一个夜晚走的。

　　那时，江海还在修路的工地上同村民们连夜加班加点灌注混凝土，希望老支书能坚持到通车的那天……

　　江海没能在最后跟老支书说上话，但老支书的一言一行，已经告诉江海，他该如何去干！

　　在老支书的墓前，江海郑重地打开荣誉证书。他相信，九泉之下的老支书此时一定能看见并感受这份崇高荣誉，他皱褶纵横黑瘦的脸，仍像生前一样笑盈盈地对江海说：“小江，你是有知识、有觉悟的新一代共产党员，只要你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做事，你就一定能大有作为，也最终会赢得老百姓的好口碑！”

　　此时，阵阵山风吹来，吹得老支书墓后满山的枫香梨树叶哗哗地响，仿佛在替江海回答：“是的。老支书，请放心。我一定会这样做的，在乡村振兴中奋力拼搏。我一定如你所愿，和枫香村的全体村民一道，把脱贫后的枫香村全面建成和谐幸福美丽的社会主义新农村。”

　　作者介绍

　　尹全鸿 绵阳市安州区文联专职副主席，区作协副主席，区书法家协会党支部书记、副主席，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人民网、新华网、《文学故事报》《小小说月刊》《剑南文学》等文学期刊，现已公开出版文集《文以焕彩》（中国文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