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宣

　　老屋像一个土碗

　　土得掉渣

　　土得缺了几颗门牙

　　破损的标语

　　依旧在老屋斑驳的墙壁上面

　　像老屋屋顶上的茅草

　　结结实实地盖住老屋的思维空间

　　一群背井离乡的麻雀

　　不计前嫌

　　又回到老屋身边

　　穿梭于老屋的堂前

　　堂而皇之地在老屋塌陷的屋梁上筑巢

　　筑一个生长童趣的梦

　　呼朋引伴地大声鸣叫

　　啄食那些珍贵的光阴

　　老屋门楣上挂着的农具

　　几次试着想跳下来

　　再看看短暂的春天

　　老屋的木门守着乡愁

　　独自在习习的晚风中吱嘎着响

　　清明

　　回到长在土里的村子

　　遇见许多树像我的思念一样

　　茁壮地长出了新芽

　　一些荆棘也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细雨突然停了

　　应该是爷爷知道我们要回来

　　不让细雨泥泞思念的小路

　　爷爷安详地坐在土堆里面

　　安详地望着我

　　把香和纸钱点燃

　　升起一缕缕想念的青烟

　　袅绕在爷爷的坟前

　　静静地跪在爷爷面前

　　我用泪水和低低的啜泣同爷爷说话

　　我们爷孙俩就像彼此的敬亭山

　　雨又淅沥沥地下

　　淋湿了我和爷爷的牵挂

　　爷爷还是那么安详坦然

　　注视着清清明明的人世间

　　努力使花朵变成果实

　　四月的太阳干净

　　四月的月亮清爽

　　四月的风在太阳和月亮之间奔跑

　　跑得香汗淋漓

　　站在春和景明的深处

　　像思想者一样思考

　　那一枝出墙的红杏结果了没有？

　　清明的细雨能不能洗尽铅华？

　　在春和夏的缝隙里

　　用脚踩住地上影子说空话的嘴

　　努力使花朵变成果实

　　在谷雨里种下的盼望

　　谷雨是一个充满乡土气息的节气

　　细雨沙沙沙地下

　　想起老家农村水稻播种

　　父亲用宽大的手掌

　　紧紧握着颗粒饱满的谷种

　　满心希望地把谷种播撒在水田里

　　就像把儿女们撒在四面八方

　　谷粒落水的声音

　　是最亲切的乡音

　　一粒粒入土的谷种

　　旺盛地生长

　　生长父亲在谷雨里种下的盼望

　　温柔的小麦

　　小麦最温柔的时候

　　是从地里收工回来

　　忙着和蒸笼里的馒头一起

　　热情地展示自己

　　皮肤很白很细嫩

　　很有营养很健康

　　麦芽儿从大地里钻出来

　　像一根绣花针

　　淡青色微微泛黄

　　冬妈妈把你搂在怀里

　　怕你受冻

　　用厚厚的积雪

　　为你盖上三层被

　　春风在江南岸招一招手

　　麦苗儿沿着田间小路

　　笑吟吟地奔跑

　　长长的秀发泛起绿色波浪

　　拔节的麦苗鼓着腮帮子

　　像忍俊不禁的姑娘

　　挥舞绿油油的衣袂

　　半是娇羞半是渴望

　　拥抱自己初恋的爱情

　　叽叽歪歪的麻雀

　　围着麦田说长道短

　　小麦立即收起温柔

　　竖起针尖一样的麦芒

　　用勤劳朴实和善良

　　挡在流言蜚语必经的小路上

　　温柔的小麦扶着麦垅

　　闹着要回家

　　忸忸怩怩的小路

　　躲进了麦浪里

　　等收割机走了之后

　　钻出来伸个懒腰

　　为那些拾麦穗的童年

　　引路

　　小路

　　一根软软的绳子

　　睡在记忆深处

　　紧紧拴着放牛的童年

　　一缕袅袅炊烟

　　赖在老屋顶上

　　把游子的思念点燃

　　小路牵着你回望故乡

　　你牵着牛羊寻找记忆

　　你挤我我挤你的灌木

　　热情地拉你的手

　　山雀欢快地招呼

　　偶尔还会遇到调皮的野兔子

　　也不知是归来的乳名

　　瞪着红红的眼

　　你喜出望外地一声喊

　　它羞得转眼溜不见

　　小路一天比一天瘦

　　瘦成细细的牵挂

　　背越来越驼

　　灌木山雀野兔子和偶尔出门

　　散散步的牛羊

　　搀扶着小路一直往前走

　　直到走回纯真的童年

　　故乡的小溪

　　我一直想在故乡的小溪旁建一栋房子

　　全是土木结构

　　草房子也可以

　　等我退休的时候

　　或者是落叶归根

　　给我漂泊一生的灵魂养老

　　小溪的鱼儿

　　一群一群地游走

　　游到成都游到北京游到广州深圳

　　或者漂洋过海游得很远很远

　　故乡的贫穷落后也跟着游走了

　　我不知道我的前世是不是小溪里的一条鱼

　　一条洄游的鱼

　　我住在小溪旁边的房子里

　　天天跟喜鹊开玩笑

　　同野兔子赛跑

　　它跑赢了我鼓掌

　　我跑赢了它陪我喝酒

　　直到我和野兔子一起醉倒在小溪的梦里

　　走夜路

　　走着走着

　　把空气走不见了

　　天黑了

　　时间黑了

　　路也黑了

　　黑黑着脸站在面前

　　偶尔一两声黑色的声音

　　毛骨悚然

　　细细地听

　　又什么都听不见

　　只有自己的心

　　在骇人地跳

　　咚咚咚

　　比黑的声音还响

　　再怎么深呼吸

　　也止不住内心的颤抖

　　再怎么颤抖

　　也不如挥动灵魂的火把

　　迈开坚定的步伐

　　把黑踩疼

　　山夹村

　　山夹村是一匹大山

　　还有几道山梁

　　那一缕缕炊烟落脚的地方

　　就是还活着的村庄

　　村前有藕塘

　　村后偶尔有野鸡叫唤

　　猎狗拉不动猎枪生绣的枪栓

　　汪汪汪隔着篱笆墙

　　野兔知道是在放空枪

　　有时候鱼在藕塘里跳

　　想出去闯码头见世面

　　山梁上的吆喝

　　落在几道山梁的庄稼地里

　　变成长势很好的庄稼

　　是新选出来的村长

　　在对全村人民发表就职演讲

　　声音比鹅的声音还嘹亮

　　刀

　　刀生长在笑容里

　　笑容生长在春天里

　　只要萌动的春心

　　在刀的血液里拱一拱

　　刀就会浮想联翩

　　或者血流成河

　　铁打的命运

　　掌握在木头的刀把子里

　　刀把子和木头

　　漂流在历史的长河里

　　再锋利的刀刃

　　也经不住铁锈的折磨

　　铁锈开出妖娆的花朵

　　朵朵都是致命的诱惑

　　别怪躯壳在岁月中老朽

　　失去寒光闪闪的锐利

　　不能削铁如泥

　　甚至削不动半截铅笔

　　只要刀把子在握

　　舞动刀形一样的文字

　　就会有霍霍的声音响起

　　夏夜

　　在稻花的清香里沐浴

　　你的全身散发着朴素的芬芳

　　皎洁的月光支起夜空

　　你在夜的苍穹里低吟浅唱

　　蛙声睡在池塘青翠的梦里

　　蛐蚰悠扬的小调

　　乘着萤火虫蓝色的翅膀

　　飞在田野，飞在村庄

　　提着灯笼把你的梦照亮

　　你盼望的目光如茁壮的葡萄藤

　　吮吸着阳光雨露

　　一鼓作气爬上高高的葡萄架

　　垂下一串串红红的甜甜的私语

　　我只是一粒露珠

　　我不是乌云

　　不会板起脸孔

　　不会大发脾气

　　不会用一场粗鲁的雷阵雨

　　淋湿大地的柔情

　　我只是一粒露珠

　　一颗乌云明亮的心

　　我不是小溪

　　不会日夜流淌

　　不会奔腾不息

　　小溪欢快的浪花

　　是我爱的旗语

　　我不是大海

　　不会潮涨潮落

　　不能承载远航的白帆

　　我只是一粒露珠

　　静静地注视着注视着

　　浩瀚的爱也有潮汐

　　我不是天上的月亮

　　没有水一样清亮的光芒

　　不能把黑夜照亮

　　我只是一粒露珠

　　冰清玉洁晶莹剔透

　　只需你俯下身来

　　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个优雅而干净的灵魂

作者简介

　　刘宣 现供职于四川省德阳市计量测试所。网名“狼王”，德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云阳人。先后在《德阳日报》《德阳晚报》《四川法治报》《四川金盾报》《校园生活报》《星星诗刊》《诗刊》《绿风诗刊》《时代青年》等十几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两百余篇（首)。作品多次获奖，入选《我们眼里的社会》《爱心人人有》《中国短诗精选》等文集。